大魏高祖文皇帝Fanny

史坑一痴儿。

【政斯】越俎代庖【七夕贺】

*血液表现有,疼痛表现有,伤口表现有⚠️

*但是大概是甜文(?

*友情提示:请勿效仿不规范的伤口处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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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久久伏在章台宫的地上,不敢动弹。他知道那乘雪中送炭的马车是谁派来的,眼下闻得驭鞭划破空气、轮辋随之转动,逐渐消失在子夜的寂静中,心更是凉了半截,想今晚怕是凶多吉少。这种焦惧几乎压过了痛感,他将手掌贴着冰凉的青砖,任凭污血一点一点渗入宫殿隐秘的缝隙。

有小碎步停在他身侧,“客卿,王上来了。”他先是一滞,而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视线缓缓向上滑过拖地的玄色王袍,滑过草草掩住的亵衣,最终在王的唇边眝留。清冷的月色透过纸窗洒在年轻秦王的肌肤上,尤添了一分森然,李斯规避开他拷问的目光,拜道:“臣谢陛下相救。”

“客卿可知罪?”从淡泊如常的声线中难以窥探王的心绪,反让李斯愈发不安。临行前他便知此行有凶,然不愿辜负秦王一腔赤诚豪情,他于是按下未表,不想这不仅戕了他身,连敌情差点也没打探到。“罪臣……不该擅自为大秦争利,不该为山东诸臣所忌惮,更不该让陛下枉费兵力、载臣归秦。”

秦王没有吭声,但李斯于胸腔的起伏中察觉了他的不满。“先生临行前,寡人有否叮嘱,教先生若遇危险即刻返程?”眼前玄色的影子步步逼近,随后王的温度攀上他手背胡乱包扎的绷带,冷不丁重重一攥,将他整个上半身拎起来,“这些是你应当承担的吗,先生何以违命?”

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碾平了他当下的一切念头,他倒吸一口凉气,好容易吞下了本能的叫喊,却也被迫颤抖着朝王示弱。嬴政直视客卿映着月光、近乎哀求的双眸,浅浅松了力道。李斯品他的小秦王方才那一番话当不是在责他办事不力,心里亦稍稍有了个底,然未料到下一秒自己便被拦腰抱起,往寝殿的方向挪去。

李斯脑袋“嗡”的一下,抬眼瞄向嬴政,见其面色阴晴难辨,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触他霉头为好。

出乎意料地,嬴政将他倚在塌上,自己则侧身坐下,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挂在客卿手上、垮得不成样子的绷带。“让客卿涉险,寡人实也……”嬴政讲了一半便别过了头,少许又轻问,“先生可自行处理过?”

“回陛下,斯不善医术,且路途颠簸,此只为昨日粗粗止血。”

嬴政蹙了蹙眉,随即徒手就要拆了那隔夜的绷带。“陛下!此乃小伤,已然无碍,切勿让这不洁之物脏了您的……”李斯慌忙制止,下半句却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得怔怔任由久不见光的沉钝隐痛随着新鲜空气的涌入再度迸发出来。

“这是小伤?”纵使做好了心理准备,那掌心与指间细细密密的深口依旧触目惊心,有些锥状的穿刺伤贯穿皮肉、曝显筋骨,扑面而来的潮湿血腥味儿教嬴政不由耸鼻。即便如此,他仍然凑近了些观察,轻轻抚摩裂口的边沿,“……怎么弄的。”

——“刚刚被陛下您捏的”——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怨气,但虑及自己的项上人头,李斯还是诚惶诚恐地收了收手道:“只是臣跌倒时不小心压到了碎陶片,劳陛下费心了。”

王扶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黑着脸唤道:“来人,取镊子来。”

“不、不可啊陛下!”意识到嬴政准备干什么,李斯一个机灵,也顾不得伤痛就剧烈挣扎起来,奈何手腕被牢牢钳住,看来今晚这随心所欲的秦王势必要当一回吴起了。他倒不是有心要阻碍明君的礼下之举,也不惧日后在嬴政这里落下把柄,只是少年人办事素来雷厉风行,下手也没个轻重,他有些担心自己在秦王手下能否撑过一夜。

客卿入宫时嬴政正欲洗漱,此刻他将没来得及用上的巾帕浸透尚温的清水,有些笨拙却小心翼翼地擦拭其人手上的血污。李斯写得一手冠绝天下的好字,是嬴政埋头枯燥简册的平日里难得的调剂,思及那隽秀的笔锋与遒劲的文章之主正几乎与他肌肤相亲,嬴政隔着丝帕一寸寸摩挲过他的指尖、骨节、薄茧和突兀的伤口,气息愈来愈重。

接着,他将染满血的白帕丢进盆里,一圈殷红霎时于水中晕开。洗净后白皙的皮肤衬得腥红的伤口格外狰狞,嬴政于是拾起邯郸时处理伤口的经验,拈起镊子,捏着银制的两端挑开其中一道,顺势深入皮肉之下夹出一小粒瓷片残渣。

“……!”短促的刺痛于李斯的手指间炸开,而随着嬴政有规律的撕挑,猛烈的余波更是一潮一潮覆打他的理智,让他的脊背抽搐般地弓起,另一只手却只敢守着分寸感,不轻不重地抵上年轻的王的肩胛。

待嬴政从心无旁骛的清理中回过神来,他的先生颤抖着咬着唇,已然面无血色,一颗颗汗珠沿着濡湿的发梢与鼻尖不断滑落。似乎是察觉到眼前人动作的停滞,李斯展现出了及其优秀的职场礼仪,矫首强笑道:“依陛下之意就好,不用顾念斯,斯已经……感觉好多了。”

这番哄小孩似的话一出,反教嬴政开始犹豫自己施予的慰藉会否太一厢情愿。他掬了一捧水,一面有些局促地为先生手洗淤血,一面俯下身贴近其人的耳畔,暗含几分歉意:“寡人弄疼先生了吗?先生不要总是自己忍着,叫出来也可以的。”

小秦王的语气与姿态不可谓不委屈,亦不可谓不暧昧,自诩理性过人如李斯都不禁要为之感动。然多年来侍奉嬴政训练出的政治嗅觉告诉他,这已经是他的陛下所能呈现出的最大妥协,纵给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安然卧于人主亲手划定的底线之上,将自己逼上绝路。李斯于是隐隐挪了挪身位,在一个更为自持的距离之下表陈立场:“陛下爱臣之心实乃七国罕见,臣深为触动。陛下不论做什么,都是斯之幸、大秦之幸。”

即便眼睚发红、气息不稳、指尖冰凉,客卿依然饱含鼓励与恭敬之色,这给嬴政一种错位的臆觉。投射于身畔的那失温的反馈教他怀疑,自己是否正在端详、正在爱抚某种陌生的物什。王的索取得不到餍足,给予亦得不到应答,这让嬴政顿感被忤逆。

当李斯从自己的盘算中醒来,只觉受伤的臂腕被反扭在身后,腰际一阵压迫,随即不受控地被怀拥进嬴政的胸口。他别无他法,下颌轻搁在秦王肩上,纵使目光未曾交汇,也能从粗暴的力度中体会到王急转直下的态度。一向如履薄冰的客卿慌神了,开始害怕了,他感到熟悉的痛楚惩罚般地汹涌而来,至于更甚,拖拽着他坠入无处凭依的深渊。

“寡人问的是,先生疼吗?”嬴政将尖头镊子再度深深埋进伤口里,在搜寻碎片的同时来回搅动着,夹住了血肉中的异物却不即刻拔出,而是于周身僵硬、喘息不止的客卿耳旁云淡风轻地喃喃,“你在畏惧什么呢?冲我哀号、撕咬,渴求你想要的吧。”

失去了理性支撑的界限感与十成的把握,李斯不得不重新寻得一个意义让此刻变得可以忍受。在那之前,他眼波迷离地想,驯从本能未免不是一件坏事。

嬴政沾满鲜血、与先生的葱玉指根黏连不分的掌心倏地一震,他感受到怀抱中那人的温度逐步与自己的体温叠加攀升。他的王袍被扯下,先生湿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脖颈旁裸露的肌肤,然后嗫嚅着其尊号的唇齿抵在锁骨前的布料上,几近要动摇了秦王的专注。

“陛下,臣也有一问……”僭越的啮啃让李斯有些口齿不清,但稍稍止痛后,他依然努力使秦王听见,“陛下是希望臣承认……还是'需要'臣承认?”

像是儿时的藏宝地被偶然发掘,又似赌气的捉迷藏中乍地被擒住,小秦王头皮发紧,一时变得自身难保。

这实在是一个奢侈的猜想,但李斯赌赢了。报复性地,王于亲政后将过去廿二年内不曾拥有的尽数掠得,可独独补不全更不渝、更可证的爱。在客卿的语境下,嬴政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寂寥的章台宫中,仿佛依旧是那个亟需一场宏远大梦来指引的迷茫孩童,辄是孑然一身、惶惶不可终日。

王极少在臣下面前展露内心的动摇。当李斯从几乎密不透风的威压与撩拨中嗅得一丝恍惚的罅隙,竟萌生出将其撕得更宽、窥得更满的激动,这教他感到危险与怪赧。“若是陛下所愿,斯理应万死,然斯没有资格喊疼,”他“口是心非”地缓缓支起了身,竭力蜷曲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轻柔地牵起无措的王,“不论遭受什么,斯唯有一生追随我王、耕耘大秦,为陛下开辟出千秋一统之道而后已。”

嬴政的执拗仅仅游移一瞬,便在这场血腥的博弈中不可挽回地败下阵来,也失了勇气去拆穿先生的以进为退。尽管他来势汹汹的空虚仅索求到了稊米之于太仓的充塞,但这确是王目下唯一所有的了。

“……你确实该万死。李斯,你可知罪?”秦王的紧拥愈来愈无力,最终唯两手相牵之处不肯豁免。察觉自己不必再欺身于王躯之上,李斯象征性地思考了两秒,随后仓皇地爬下了塌跪在王膝前,“臣知罪。臣礼数尽失,臣胆大包天,臣口出狂言,臣——”

“得了得了,”镊子落入水盆中,秦王长叹一声,仿佛熬夜候人的困倦终于袭来,恹恹地抽回了手,“碎片应该都给挑干净了,客卿回府再另行包扎罢。”这小孩儿真是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动声色地撇撇嘴,拜谢过折腾自己一宿的“罪魁祸首”,方忖度该如何腆着脸向大王再讨要一架马车回家,忽闻头顶又提一句,“下回在寡人面前就莫鼓捣口舌了,寡人还……不'需要'你妄加揣测。”

此话一出,好容易按捺下的伤口又条件反射般地叫嚣起来,胸口悬而未决的大石虽落了地,但他也不得不担忧起触碰了如此私密而脆弱一面的自己的下场。他牵动一个指节以试图体味这种越俎代庖的疼痛,非但没有予自己以惩戒,反在心中大抡警钟:小心上瘾。

李斯突然意识到,自己以为侥幸逃脱的君臣对弈中,或许还是没能赢过他的王,而这败局注定要伴随着许下的诺言,烙印在他的一生,翻滚于历史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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